乡情散文:老家的液态化肥
文:杨晓光
氨水,作为当年的液态化肥,绝对算是一个新生事物。打开胶皮管端口的阀门,从皮罐里漏出半粪勺氨水,兑进水筲里,就是比人粪尿还管用的肥料,这难道不是现代版的神话吗!
人们只是从电影里看到过,五十年代,刚刚推翻三座大山的新中国百废待兴,然而国际上的帝修反却跳出来卡我们的脖子,实施全面的经济封锁。国内的汽车缺乏燃料,只能顶着笨重的煤气包,吃力地奔跑在公路上。那个咣哩咣当的煤气包,与盛装氨水的皮罐如出一辙。
人们也是从电影里看到,在医院急救室抢救危重病人,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,一路步履匆匆跑过来,她们抱着枕头一样的氧气包。电影以特写镜头,令人信服地表现出,医护工作者就是救死扶伤的天使。她们娴熟地将连接着氧气管的面罩,紧扣在病人的脸部,使患者很快转危为安。救命的氧气包,与氨水皮罐也有惊人的相似之处。
在农业生产和人们的日常生活中,当年大兴科学之风,新生事物层出不穷。农业用氨水仅是其中一例。那时候养猪,为了节省粮食,保护青苗,尽量不采用传统的精饲料、青饲料,而是开发新型的发酵饲料,也同样让集体和个人把猪养得膘肥体壮。
那时的生产队社员,一切从集体利益出发,积极响应上级号召,利用农闲的时机,在自家院墙外,挖一眼直径一米,深一至两米的坑孔,将无法当柴烧,也无法充作大牲畜饲料的白薯秧子,以农用切割机进行搅断,填埋入坑,层层压实,再盖上塑料薄膜,覆盖实土密封起来。短则一周,长则一个月,便会发酵成散发着浓郁酒香的糟料。只需在糟料中掺兑少许破碎的豆饼、花生饼等饲料,倒进食槽,大猪小猪吃得就像打竹板,呱嗒呱嗒地将糟料当成可口美食。
农业是基础,粮食上“纲要”,人们对包括小麦在内的粮食,一律要求颗粒归仓。普遍认为,浪费粮食就是犯罪,平时对粮食敬若神明。绝对不会以毁青苗、砸饭碗的极端方式,把正在抽穗的麦田成片收割,作为养殖牲畜的青储饲料卖个好价钱。当年对那些思想落后分子,馋懒奸猾之人,通过办个学习班,开个忆苦思甜会,狠斗私字一闪念。
以氨水作为肥料种庄稼,就像以发酵的白薯秧子喂猪一样,人们在此前闻所未闻,见所未见。譬如说玉米追肥,当耪第二遍地,将稀释的氨水浇在根部,可保证玉米棵固本强根,增强抗涝、抗倒伏能力,增加孕穗能量,大幅度提高玉米的亩产量。
氨水又称氢氧化铵、阿摩尼亚水,它是一种速效的氮肥,在上世纪七十年代,那可是实现农业现代化的标志性化肥。由于氨水在农业生产中的广泛使用,它让广大农村种粮稳产高产,从产量到质量都跨上一个大台阶,使粮食亩产上“纲要”,不再是水中月、镜中花,而成为实实在在的现实。
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,既有好的一面,也要看到坏的一面。氨水的使用,直接效果是带来了粮食增产,但它的危害性同样不可小觑。氨水作为氨的液体形态,在生产、运输、贮存和使用过程中极不方便,并且液体氨极易挥发,使得它的使用效果大打折扣。在我老家,氨水盛放在或大或小的皮囊里。大的胶皮袋子,放在大车或者排子车的车兜里,较小的橡胶袋如枕头,可搬抬亦可肩扛。用时打开阀门,倒入另外的容器,按照一定比例用清水稀释其浓度,作为种子底肥,或用它给青苗追肥。
氨水由液态挥发成气态,极易被人误吸入,对鼻、喉和肺产生强烈刺激,引起咳嗽、气短和哮喘等症状,严重者可致人窒息死亡;倘若操作中不小心溅入眼中,可造成角膜溃疡、穿孔,引起并发症,严重者会导致失明。后来,氨水被新型的碳酸氢铵取而代之,它的固态形式呈现为晶体颗粒状,更易于保存和方便使用。从此,曾经昙花一现的氨水,很快便翻过了历史的一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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